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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中文网 > 都市言情 > 筝歌 > 第151章 遗恨宁锦(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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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皇太极每天派人射箭传信进锦州城,就是说什么也不中计。解不了锦州之围,朝廷怪罪下来,也不是我袁崇焕一个人能担得起的。你说是不是,刘公公?”

一旁的刘应坤听了,嗤了一声:“眼下燃眉之急,当然是要先救锦州了。袁抚台也知道,到时回顺天府复命,在皇上跟前我也不好交差……”

“那是当然,辽东的一城一寨,都跟我的脑袋系在一起,岂有不救之理。”

袁崇焕特地走过去拍了拍那监军刘应坤的肩膀,意味深长道:“只怕我的一举一动,魏上公都好奇得紧吧?”

刘应坤斜睨了袁崇焕一眼,没有吭声。

“天色晚了,还请刘公公先行用膳歇息。”

袁崇焕笑得生硬,下逐客令道:“其实刘公公大可不必着急,不过几日,锦州便可解围了。”

这刘应坤是百般不情愿,也碍不过这是袁崇焕的地盘,怏怏地走了人。

前脚出了门,就听祖大寿诅了句:“真是皇上不急、太监急……”

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侯。皇上被一叶障了目,又有何法呢?”

袁崇焕言归正传,这才对她道:“让姑娘见笑了。只是姑娘久在夷地,有所不知……如今是世态炎凉,上至文武百官,下至平民百姓,无不争先恐后为那魏阉建祠颂德,纷纷攘攘,唯恐不及。以至于天下人‘只知有魏公,不知有皇上’。官场险恶,小人得志,我不救锦州,便是被他捉住了马脚,只怕会落得那东林党人一般的下场。所以,接下来的话,可不能让这监军听见。”

海兰珠是心领神会,“大人想我怎么做呢?”

“锦州,要救,但不是由我来救。”袁崇焕不急不缓道:“皇太极既用箭传信,我们不如也如法炮制。看看你的一封信,能否令他调转兵锋。”

海兰珠还以为有什么新招数呢,没想到又是写信!这两人都写了整整一年的信了,还没有写够吗?

“我……要写什么呀?”

“简单,就实话实说。你被明军抓了,如今就在宁远,让他来救你。多说了反而容易露馅。”

笔墨纸砚是早就备好了,就等她动笔了。

海兰珠没有反抗,但却故意留了个心眼儿,将字体写得张牙舞爪的,虽不能确保皇太极看了之后认不出来,但至少,也是个暗示。况且他一向心思缜密,不会这么轻易就上钩的。看过这信后,一定会先派人会盛京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了踪影,再会定夺。

一封信,就想把皇太极诓来宁远,袁崇焕未免想得太轻易了。

果然,不出她所料。这封信去了三日,不仅没有任何回音,金兵的铁骑依旧里三层外三层围在锦州城外,纹丝不动。

这三天,海兰珠在宁远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款待,另她不免有些自我怀疑,他们到底是想拿她当人质,还是准备以防万一,拿她作和谈的条件?

只是她这几日所见,袁崇焕分明是有一百二十分的信心,能守住宁远城。不仅如此,他还放出“城在我在,城亡我亡”的誓死豪言,势不让胡人跨进这宁远城半步。

自前年“宁远大捷”之后,明人对金抗敌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了起来,从守将到辽民,所有人都拿出了誓死抵抗的气魄,更是无人谈“和”。金国想再像夺下广宁城那般,轻而易举,空手套白狼,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三日后,见递信无用,祖大寿又想出了一个办法,便是那海兰珠手上的戒指当作信物,让使臣带给皇太极。

如果皇太极见了这戒指,也毫无反应的话,那她先前的谎话,他们便会信之。

这样一来,既是个无足轻重之人,那她也没有所谓的利用价值了。

海兰珠心中不免忧虑,一封书信可以伪造,可见戒指如见人,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,又是随身之物……即便去盛京查明情况的探子还未赶不回来,皇太极他……恐怕也已沉不住气了吧。

这一次,皇太极立即写了回书。

袁崇焕拿着回书来找她,开门见山道:“皇太极说,要和你在塔山相见。”

海兰珠心里波涛汹涌,却只得佯装无事道:“他要见我做什么?”

“放心,我已经拒绝了。”

袁崇焕眯着眼,阴森一笑,令她只觉毛骨耸然。

“我告诉他,要见你,就亲自来宁远吧。我给他三天时间考虑,三天之后他不来,我只有把你的尸体送回去了――”

她吓得的心跳慢了半拍,险些喘不过气来。

“吓着了?”袁崇焕洞察着她脸上的表情,耐人寻味道:“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。像你这样的美人,要杀……我下不去手。”

“袁大人可真会说笑……”海兰珠脸色惨白。

“若非来了辽地边塞,否则从前,我连见了路边屠夫身上带血,都觉得可怕。怎会想到有一日,自己也会双手沾满鲜血,整日将打打杀杀挂在嘴边。”

袁崇焕一捋胡须,感慨道:“大明重文轻武,我乃进士出生,原本是个知县,并非武将。然国之危难,正是用人之际,才自告奋勇,来了辽地。世人常言,书生不懂守疆。而古有云,‘男儿何不带吴钩,收取关山五十州?请君暂上凌烟阁,若个书生万户侯?’”

“袁大人一片赤诚之心,实在……令人敬佩。”

“我不知你可曾看过我写给皇太极的信……信中我便写过了,拒绝和谈,是因‘十年茶毒,奴罪已深’。我曾向皇上夸下海口,只有兵马钱粮充足,只我袁崇焕一人就能守住山海关。督军关外,镇守边疆,是我职责所在,使命必达。”

袁崇焕倏忽牵她的手来,左右轻抚,打量了许久,才幽幽道:“这美人的确是杀不得。只是……三天后,皇太极若还不来,上次传递的是戒指,下次传的……就是手指了。”

袁崇焕走后,海兰珠心惊胆颤、魂不守舍地想了无数种可能。

但只有一点,她非常清楚。便是无论如何,她绝不能拖累他,也绝不能变成敌人拿来牵制他的武器。

如果……他们真的要拿她相要挟,大不了她就拔剑自刎!一了百了!

从进宁远的那一刻起,她就做好了死的觉悟,唯一的顾虑,便是肚子里这个孩子……

这个未出世的孩子,他们的孩子,何其无辜哉!

况且,他们的故事,还有下一个十八年呢!现在……还远不是终点!

她不能再等待老天施恩、等待别人来拯救她了!这一次,她的命运,海兰珠的命运,她要自己来书写。

镇静下来后,她在脑中理性地梳理着眼前的局面。

如今她虽身处被动,但好歹算是深入了明军内部,只要她能演好这一出戏,说不定能化被动为主动,抢占先机,布下一出天罗地网……

海兰珠想起昨日刘应坤曾私自派人来审讯过她,马上有了眉目。

党争!这明人爱得深沉的党争,便是最好的利器!阉党要监视袁崇焕,便是要捉他的把柄,这个刘应坤,若是能加以利用,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之效!

这三天里,海兰珠亦没有坐以待毙,屡次寻找时机,能和这刘应坤碰上面,交上头。

终于乘着袁崇焕出城巡防战壕的时候,逮了个去方便的机会,在廊道里寻见了刘应坤。

他带着一众亲信,正巧在巡视军务,见到她鬼鬼祟祟的身影,便吩咐下人守着廊道,以防有人前来打搅。

“刘公公,有件事情,我不知当讲不当讲――”

“我前日派人审你,你是装聋作哑,一句实话也不讲。现在却又巴巴地找来,所谓何事?”

刘应坤用细长的眼睛瞅着她,阴阳怪气道:“有话,便说来听听。”

“先前,我在广宁住过些日子,跟王化贞王大人的交情不浅。其实广宁的事情,错不在他,若不是熊廷弼那人心胸狭窄,手握重兵却不肯出兵支援,而是烧了粮草,只想看那王大人的笑话,事情本不至于如此难看的……我看哪,这袁巡抚,跟那熊廷弼一个样,骄纵专横,不听劝告……其实……”她贴近刘应坤的耳旁,掐着嗓子道,“这袁抚台根本就没打算救锦州。他只想蓄积实力,等着皇太极转攻宁远,夺了他的性命,立个大功回京呢――”

刘应坤皱着眉头,显然对她所言毫不知情。

“锦州被围了整整十五天了,援兵十天前就到了宁远,袁抚台就是不肯发兵支援,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――”

海兰珠微笑道:“刘公公不过是来监军的,这宁远失守与否,是那袁大人一个人的责任,跟刘公公没有干系。但是……这宁远是我大明国土,也不能白白拱手让给胡人不是?”

刘应坤转了转眼珠子,捉摸道:“姑娘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,到底想说什么?”

“袁大人是南方人,爱说大话,想必公公也清楚,他口口声声是宁远一定守得住,我倒不见得……这一朝城失,几万人的性命,还有你我的性命,可都要去见阎王了……我们如今都被困在了宁远,说到底,还是想保住一条命不是?”

刘应坤沉思片刻,“倒是有点儿意思。”

“我有一个法子,即能确保我们性命无忧,又能守住宁远,回去同皇上邀功晋爵。同时……也能助魏太岁一臂之力,将袁崇焕这股风生水气的势头给灭了去……”

海兰珠将自己的计划言简意赅地告之后,还不忘媚然一笑,“刘公公是聪明人,孰是孰非,自有决断。”

[锦州]

济尔哈朗和代善分坐在皇太极的左右。

矮桌上,摆着两封信,和一枚戒指。

“我们坚持了整整十五天,现在去宁远,便是功亏一篑。”

代善端量过信后,连连摇头,“汗王,为了一个女人,值得吗?”

“在我的眼皮底下,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,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!”

皇太极脸色铁青,眉峰如刀鞘般锐利,克制道:“该死――她……定是受人胁迫的!”

“胁迫……或许她是自愿的呢?”

代善将那第一封信摊开,啧声道:“看看,这好一句人各有路,不能强行。从前她跟着大哥的时候,我就知道,这女人是个祸患。”

济尔哈朗提醒道,“大贝勒,事情紧迫,眼下不是纠结是非的时候。”

“汗宫大殿是什么地方?禁军都是吃软饭的吗?若真这般轻松就能将她掳走,那我可真要怀疑咱们八旗子弟的实力了――”代善坚持,“汗王,咱们若放弃锦州,可是正中了袁崇焕的诡计。”

“大贝勒不要忘了,我们此行,本就是来攻宁远的。既然锦州攻不下,粮草也不多了,不如背水一战!”

济尔哈朗看着皇太极身陷两难境地,心知肚明,汗王想救人心切,自己跟随了汗王这么多年,若非是汗王真的用情之深,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。

“济尔哈朗贝勒也别忘了,在宁远等着咱们的,可是整整十二门红夷大炮!汗王,这可是攸关金国存亡的大事,还请务必慎重――”

代善心中疑惑颇多,不肯让步,“这样的事情,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正所谓一而再,再而三,三而竭。说不定她心里一直向着明朝,就是为了今天,才演这么一出戏来诓咱们呢……”

“好了――”

皇太极扬声打断代善的话,“本汗知道,大贝勒也是为了大金前路考虑,只是这件事情……本汗已有决断。尔等且下去,循从号令吧!”

“汗王――”

代善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皇太极瞪了一眼,心中憋了一肚子气,也只得作罢。

“济尔哈朗,你留下。”

皇太极将那戒指紧握在手中,目光坚定地对济尔哈朗道:“明日转攻宁远,我有个任务要交付于你。”

“汗王请讲。”

“她……落在袁崇焕手中,生死不明,攻城之际,我会派三路大军,一同攻城,趁两军交战,炮火轰鸣间,便由你率领镶黄旗众部强攻入城,无论如何,也要将她救出来。”

皇太极屏气凝神地嘱托道:“她怀有身孕,是本汗的血脉,万万不能落入敌手,你明白了吗?”

[宁远]

五月二十七日,锦州围城整整十五日后,皇太极下令,留少数兵马驻锦州,并在锦州城外凿三道濠,加以包围;而亲率三大贝勒,共统五万大军,转攻宁远。

二十八日黎明,金兵大军驰至宁远北岗。

整个宁远城陷入了大战前夕的戒备。袁崇焕对此当然早有准备,亲自上炮台掌控敌情,发号施令。命监军刘应坤、副使毕自肃督将士登啤守,列营壕内,用炮距击。并令副将尤世威严整火器,以备迎战。

金兵兵临城下的号角声一响,海兰珠整颗心都揪了起来,接踵而至的,便是那一声声记忆犹新的炮火轰鸣声、厮杀呐喊声……还有宁远城中兵民的一声声慷慨激昂的颂词。

“秦时明月汉时关,千里长征人未还――”

“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教胡马度阴山――”

千钧一发之际,刘应坤的部下果然如约而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