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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仁培养她去斯坦福进修,她回来才三四个月,又申请去支援西部,何初夏知道,自己的要求很是过分,但她不得不走,因为……

看着蔡院长生气的样子,她有点忐忑,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外科医生,有什么资格对院方提要求?

“蔡院长……”

“简直被你气死!小何,我就不明白了,你究竟图的什么?刚离婚,去疗伤?疗伤你挑个条件好的地儿啊!你这么好的苗子去西北,是大材小用!”蔡院长右手敲着桌子,抬着下颌,瞪着她,气愤道。

“院长,命不分贵贱,救人治病哪有‘大’和‘小’之分?医生也都是一样的。”她反驳道。

“小何!我这是为你好!那边是什么样的医疗环境?华仁是什么环境?在华仁一年你能进步多少,去西北,你只有退步的份!”

院长的话不假,她现在正处于事业发展初期,也是关键时期。

“院长,您就答应我吧,一年后,如果我的医术退步了,华仁就把我开除呗!”她是铁了心地要走的。

“哎!”蔡院长气愤地叹了口气,抽.出她的那份申请表,签字。

何初夏终于松了口气,嘴角露出淡淡的浅笑,笑里也藏着丝丝的苦涩。

“杜墨言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吧?”刚签好字,蔡院长扬声问。

她微愣,自杜墨言出院后,她没联系过他,好像是去加拿大他父母那边静养了,“按情况,应该是恢复了。”

“他早辞职了,你这个接班人也要走,小何,这思想工作你去做,劝他回来!”蔡院长沉声道。

何初夏皱眉,“院长,您又给我出难题了,我哪劝得了他啊!”

见蔡院长皱眉,她学机灵了,连忙道:“我会尽力劝他的!”

——

请院方先保密的,所以韩遇城不会很快知道她要去支援西部的事。年根将至,她以工作忙为由,没回老家石城,父母也都表示谅解。

她知道,他们兴许也不希望她回老家,他们已经知道她和韩遇城离婚了,小女儿和韩遇城离婚了,大女儿接着和韩遇城在一起,他们两位老人肯定承受了不少闲言碎语。

最近关于韩遇城的新闻很少,韩翊成了财经、娱乐新闻的常客,也爆出不少他的花边新闻。

“韩遇城才36,他大侄子都22了呀?看起来像亲兄弟差不多。”护士站休息室永远热闹,见何初夏过来,她们连忙噤声。

她笑笑,拿着水杯倒水。

“何医生,你最近好像很怕冷啊,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?穿这么多!”看着何初夏穿得很臃肿,一护士关心道。

她点头,“可能小产落下的毛病吧,最近挺怕冷的,我这里面穿了两件毛衣!”

“那可得注意了,你之前都没好好休息,我那有藏红花,听说调理这个很管用,要不带点给你试试?”护士热心道。

“先谢了!不过,这些中药材哪能乱吃?宫寒就是妇科炎症,改天我去挂妇科看看,咱可是西医!”她笑着说完,拿着水杯走了。

刚到办公室,拿起空文件夹扇风,感觉很热,脸蛋也红扑扑的,趁办公室没人,立即拿出混在维生素片里的叶酸,偷偷摸.摸地吃掉。

又一年,除夕。

下午轮到一台手术,手术结束刚好能下班。不过,除夕夜肯定还是一个人过,她苦涩地笑笑,不过,想到就在不远处的未来,就不觉有多辛酸了。

到了手术准备室,她一个人进了冲澡间,随时将门反锁,冲澡出来,已经穿上了手术衣。

“病人肠梗阻,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回家后,今晚旧疾复发,盲部附近有巨大肿块,何医生,你说这肿块到底是什么?”实习医生疑惑地问。

正在进行无菌消毒的何初夏,屏住呼吸,不想回答,拉下口罩才说话。

“是什么,切开了才知道,我经验少,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。”她严肃道,走去了无菌区。

无影灯亮起,何初夏手里的手术刀仔细认真地划开了病人的下腹,切口整齐、完美。很快,看到了病人大肠和小肠交接处有一块肿块。

“啊!”

“呕——”

刚切开那团肿块,麻醉医师和护士都惊呆了。

“我的天!”助手惊叹道,“这也太酸爽了吧!这么多蛔虫!还在动呢!”

“小吴!你别说了!”洗手护士偏过头,不看病人的腹腔。

只有何初夏,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。

“大团的蛔虫堵住了回盲部和末端小肠”,她沉声道。

通俗地说,是蛔虫堵在了大肠和小肠交界的地方。

“拿镊子!”她又吩咐道,只有把这些蛔虫全部掏出去才行。手术的过程,就是往肠子外面掏蛔虫的过程。

“何医生,你,你不恶心啊……”麻醉医师说完,捂着嘴就跑了,他去吐了。

助手帮她拿着肠子,把头偏到一边,不看蛔虫。何初夏当然恶心,但是,即使恶心,即使想吐,也只能憋着,不然,谁做这手术?!

一条条蛔虫还在动,但很快,接触氧气后就死了,一条条,白花花的,用助理的话说像拉面。何初夏觉得,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吃拉面了!

掏了整整一盆的蛔虫后,掏干净了蛔虫,巡回护士才进来,飞快地把蛔虫搬到外面去,手术才继续进行。

“何医生,你真受得了!”麻醉医师吐槽道。

何初夏没抬眼,“今天也算长见识了。”

前天刚做过一台手术,病人是个大胖子,刚开了肚子,那厚厚的油花花的脂肪往外翻,她当时也忍住没吐。

刚过下午五点,手术终于结束,无影灯刚灭,在大家的诧异下,何初夏飞快地跑了出去,而后,大家听到了她的干呕声。

她早就想吐了,一直忍着,满脑子都是恶心的画面。

她刚回到外科,就见着乔世勋在办公室门口,正等着她。

“你脸色不好,刚刚听你同事说,你吐了?”乔世勋认真地问,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,他眯着眼。

看到他时,她心里已经竖起了防备。

“不仅是我吐了,其他人都吐了。要不要我给你讲讲?你要是不怕恶心的话。”她笑着道。
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乔世勋追问,不会是孕吐吧?他一直怀疑,她上次是否真流.产了,去医院查过,确实是流.产。

何初夏没办法,只好掏出手机,让他看刚刚手术拍下的小视频,乔世勋捂着嘴,差点就吐了。

见他这样,何初夏偷偷地冷笑。

乔世勋来是找她吃年夜饭的,还订了位置,她虽然没什么胃口,为了不让他引起怀疑,答应去了。

“听说你要去西北部支援?为什么?”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何初夏反问,十分不高兴,但,纸包不住火,只要乔世勋想知道,肯定能知道。

“Summer,我关心你,你不高兴?”乔世勋直白地问,擦了擦嘴,两人都没什么胃口,“那个地方,我听说,夏天四五十度,像火焰山,冬天零下三四十度……”

何初夏一脸淡然,“我是去做志愿者,我想做点好事,难道不行?做好事,哪有不吃苦的?”

乔世勋摇头,“Summer,我早就跟你说过,做人要自私点,你这样表现得像个圣母,最后,吃亏、受苦的还是你自己。”

“你就当我是自虐吧!我刚离过婚,我的亲姐姐现在跟我的前夫在一起,我要真是圣母,就不会走了,每天看他们在我的眼前恩爱了!”她沉声反驳,喝了口柠檬水,“我实在没胃口。”

她放下了筷子,看向落地窗外。

外面看起来很热闹,除夕夜,韩遇城在干什么?

想到他,她便憎恶起对面的乔世勋来,都是这些恶人,害得他们一家不能一起过年!

“你想去放逐自己?那也不用去坏境恶劣的地方,Summer,跟我去美国吧,你到那——”

“乔大哥,我是中国人,我的父母在国内,我不可能再出国定居。你不要为我担心了,忙你自己的事就好。”她果断拒绝,心想,躲他还来不及呢。

看来,她这次真不能去西北了,乔世勋肯定派人盯着她的。

被乔世勋送到了公寓楼下,她自己上楼,走到楼道的时候,脚步顿住,下意识地四处逡巡,以为韩遇城会猫在黑暗的角落里,过来给她送水饺、压岁钱的。

然而,没有。

他没来,很好,到了最关键的时刻,千万不能露馅,那个乔世勋,肯定还在楼下猫着,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呢。

她开门进屋,屋里,同样没有惊喜。

他上次送给她的玫瑰花,被她全部做成了干花,插在花瓶里,收在盒子里。

没有电话、短信、邮件,什么都没有,网上也没有他的新闻,她有点不安,每天习惯看他的新闻了,突然看不见,有点失落。

他还不知道她年初十就要离开了吧?

她给杜墨言发了邮件,劝他回来上班,暂时还没得到回复。

——

韩家的年夜饭,吃着吃着,就闹起了矛盾。

“你个混账东西!好好的兵不当,回来兴风作浪,你太爷爷要是在世,早把你活活打死了!”韩遇铭冲儿子气愤地骂道,对面的韩遇柏不停地喝着酒。

崔女士这时拍了桌子,“老大,你这是对我有不满吗?”

“妈,他这是在教训韩翊呢,怎么可能是在说你!”韩翊的妈妈连忙劝道。

“奶奶,我看我还是出去吧,免得扰了你们的兴致……”韩翊吊儿郎当道,崔女士哪舍得他出去,连忙教训起大儿子来。

她说到一半,韩遇柏就领着妻子和女儿走了。

韩遇铭很快也带着妻子离开,只剩下崔女士和韩翊这对祖孙俩。

“这俩饭桶!还有你死去的三姑,也都是饭桶!没一个向着我的!”崔女士咬牙切齿道,拳头捶着桌面。

“奶奶,您不是还有我吗?”韩翊嘴甜道,走到崔女士身后,帮她揉着肩膀。

“韩翊,奶奶可就指望你了,你放心,奶奶会让你出人头地的,让你爸你二叔,让那些对你不屑的人,刮目相看!”崔女士激动道。

韩翊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我看未必,他们都说我是沾了老太爷的光!”

“胡说!小翊啊,奶奶还有王牌!”崔女士凑近韩翊的耳边,得意地说着,将她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。

韩翊附和着她,镇定地继续哄着、讨好她,直到她去休息。

他带着水饺和饭菜回到公寓,青舞还没睡,坐在窗口发着呆,韩翊常常发现她这样。

看到他,她连忙像个保姆似地忙碌起来,“别折腾了,那是给你吃的!”

他翘着二郎腿,坐在沙发上,扬声道。

青舞哼唧了两声,表示感谢,就去吃饭了。

韩翊去了卧室,拨了好几次韩遇城的电话,都是无法接通。

“这老家伙,怎么回事?!”他没好气地自言自语,只好联系上级。

确定韩遇城没出境,也还在京城,韩翊第一时间汇报了崔女士告诉他的所有事。

——

“汪!”牧羊犬巴顿,看着倒在地上的韩遇城,不停地咬他衣服,舔.他的脸。

韩遇城终于醒来,才发现刚刚的自个儿晕过去了。

“巴顿,老家伙,我记得你!我还记得你!”他笑着道,大手摸着巴顿的头。

他站了起来,一股眩晕感袭来,高大的身形晃了晃,没再倒下,吃力地回到四合院主屋。

“何初夏……初夏……夏夏……老四媳妇……韩老四……”他躺在*.上,不停地念叨着这些。他怕他那越来越退化的记忆能力,会把她也给忘了。

根本不记得今天是除夕,也想不起打电话给她,只记得她对他交代过,不再联系。

他牢牢地记着这点。

——

韩遇城一直没联系她,她觉得,他肯定不知道她要走,不然,他肯定会控制不住地来找她的。

看到他的新闻,她才安心,那是韩遇城出席商业活动的新闻,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,显得身材更顷长。

当杜墨言出现在门口时,她微微一愣,然后,笑着喊:“主任,你回来啦!”

杜墨言一脸严肃,走了进来。

她立即去给他倒水,“别忙活,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回事?!你和韩遇城是怎么回事?!”

杜墨言十分生气,他瞪着她质问。

“就是,我跟他离婚了,现在要去支援西部做志愿者,而且,援疆一年回来,我就能升医师额。”她连忙道。

杜墨言眯着眼,“你骗得了别人,骗得了我?何初夏,你到底说不说?!我要实话!”

他只离开了一段时间,回来后,什么都变了,他们两个居然真离婚了,韩遇城连韩氏大权都丢了,何初夏要去支援西北一年!

“实话就是我说的那样啊,主任,我想出去散散心,你能明白吗?放逐……”她撒谎道。

杜墨言咬着牙,点点头,“你不告诉我,好,我就不问!我特么瞎操心什么?!”

他说罢,去了门口,推门出去。

何初夏笑笑,他看起来恢复得很好,还有点胖了,如果他能回华仁继续工作就好了……

她回到卧室,继续收拾行李箱,收拾到末尾,想起什么,从衣柜里找出一双鹅黄色的妈妈织的小毛线鞋,塞进了行李箱的夹层里。

让杜墨言懊恼的是,他居然没找到韩遇城。

打了五个电话,他才接。

“老韩,你死哪去了?!”杜墨言气愤地吼,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苦衷,可以放任何初夏去环境恶劣的西北受苦。

“你是……杜墨言吧?”韩遇城那低沉的声音传来。

“你还没睡醒?”杜墨言愠怒,不然,他怎么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?!

“什么事儿,赶紧说!”韩遇城不耐烦道,“是不是三姐又烦你了?”

他的后一句,教杜墨言一头雾水,“你个混蛋喝多了吧?!别跟我说,你还不知道何初夏要去西北!”

“我没喝多!”他沉声反驳。

“那你丫给我听好了,何初夏,明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,飞乌市!”杜墨言咬牙切齿道,“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?!”

他气急,希望韩遇城跟他说实话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只平静地说道,挂了他的电话。

他还一堆问题没问他,杜墨言恼火,又把何初夏的航班信息给他发了过去。

——

载着华仁医院二十名援疆医护的大巴,驶向了机场,何初夏是其中一员,穿着白大褂,胸前还别着红花,怀里也捧着鲜花。

到了机场,还合影留念。

乔世勋坐在停车场的车里,亲眼看着这一幕,“韩遇城现在在哪?”

他不放心地问。

“他还在公寓睡觉。”

“他最近非常反常,仔细盯着!”乔世勋谨慎道,何初夏和那批医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。

韩遇城被手机闹钟吵醒,但他怎么也想不起,为什么设这个闹钟,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,备注里什么都没写。

究竟是什么事?他一时想不起来,头疼欲裂。

刚去刷牙,手机响了。

是杜墨言打来的。

“你丫去没去机场?她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起飞!你现在去还来得及!”杜墨言激动地咆哮,他私以为,韩遇城肯定在做戏,但即使再做戏,也不会让何初夏离开的。

“她,去哪?”韩遇城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一扯,闭着眼,眉心紧皱。

她又走了……

“乌市!我昨天已经跟你说了!”杜墨言气愤道,“她要去一年!”

他手里的牙刷掉了,嘴里的泡沫在说话时,喷洒在两腮、胸口,此刻的他,是清醒的,明白了怎么一回事。

她为什么要走?!他们不是已经断了?为什么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?

“我,我……”

“你别废话了!想追她就赶紧去!”杜墨言气愤道,虽然何初夏肯定早过安检了,但是,韩遇城要是赶过去,以他的能耐,肯定能拦住。

韩遇城二话没说,迈开步子就跑,他冲出了卫生间,冲到了门口,正要推门出去,又僵硬住……

不能追!

他默默地挂了杜墨言的来电,转身,后背抵着门板。

“傻.瓜……”他搞不清楚她为什么非要去,也许是为了心中的大义,但是,她不知道,她去那么远、那么艰苦的地方,他会放心不下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