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琼州和徐闻离得不远,由海口埠乘船出海,不用两个时辰就能抵达海峡对岸的海安埠。

不过海安埠到徐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,刘维宁带着信件于午后出发,抵达县城已是黄昏时分,便径直到李府拜访。

刘家是南直隶官宦大户,家世比李家显赫得多,所以李忠良对刘维宁很客气,粗略看过信函后,马上表示会尽力帮忙。

“布政司已发来公文,要求高雷廉尽力配合。我们两家是姻亲,于公于私,筹款之事老夫都义不容辞。转告贤婿不必担忧。”

刘维宁双手抱拳作揖,恭敬拜道:“外祖父大人辛苦了,维宁代父亲先行谢过。”

“都是一家人,何须说两家话?天色不早,你今晚暂且住下,明天一早再回琼州。”

“那……维宁叨扰了。”

刘维宁迫于礼法,只能喊年纪仅长十来岁的李忠良为“外祖父”,心里是不太情愿的。

只是天色已晚,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,只能答应在“外公”家暂住一晚。

李忠良摆摆手,连说了几句“见外”,吩咐下人准备厢房被褥,又道:“你先去后堂见过老夫人,晚上我们喝两盅。”

“是,维宁这就去给老夫人请安。”

见对方出了书房,李忠良的神色变得格外严肃,拿起信件又重新细看起来。

做为朱由榔亲自委任的“特派员”,他一年已陷入太深,内心早将自己当成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大明臣子,遇到此事立即警觉起来。

二十万两这个数额非常巨大,就琼州镇那几个兵,花一年都绰绰有余,不像普通的银钱调度。

如今清廷钱粮吃紧,没有要紧的大事,广州那边绝不可能这么大方。

根据琼州府的形势,他想到高进库可能要大举用兵,近期剿灭罗义、彭信古部。

不过这个设想很快被推翻,因为这种理由不够“硬”。

让高雷廉三府筹集这么大一笔巨款,仅用于帮隔壁州府剿匪,实在说不过去。

他相信陆彪、刘履旋等几个知府级高官肯定知道一点端倪,只是不对他这个县级官员明说罢了。

如果不是为了进剿罗、彭,那又是为了什么呢?他决定从刘维宁这个便宜外孙下手,找到一些思路。

华灯初上时,李府家宴准备得格外丰盛。

酒过三巡又三巡,李忠良不住劝酒,刘维宁身为小辈不能推辞,很快被灌得迷迷糊糊,有了七分醉意。

李忠良见时机已到,试探着道:“筹款之事本不难办,多办几个诗会即可。只是数目过于巨大,靠徐闻县很难办齐,少不得要向上面求援。贤孙可知此款具体是何用途,老夫知道原委,也好和陆大人分说。”

刘维宁哪知世间险恶,连外祖父都是大明的探子,就老实地将“战事将起”的猜测和盘托出。

说完还长叹一句:“志灵城那人间乐土,只怕又要生灵涂炭了。”

“哦?贤孙还去过志灵城?”

“此事不足为……此事不值一提。”

“哈哈,年轻人游历四方是应该的……来,陪老夫再喝一杯。”

……

这晚刘维宁喝得酩酊大醉,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,已记不清自己醉后说过些什么。

隐约之中,似乎还提到过“红毛夷”、“个旧营”之类的话,心中咄咄不安。

不过李忠良是朝廷命官,刘、李两家又是姻亲,想来对方不会做不利于刘家的事,应该没什么大碍,也就释然了。

哪知他回到琼州,到书房向刘履旋复命时,却发现对方脸色铁青,似乎极力压制着满腔怒气。

“父亲大人……”

“哼,你还认识为父?老夫没有你这种不孝之子。”

“这……父亲何出此言?”

“看看你这里两年干的好事,”一边说着,刘履旋从抽屉中拿出一沓稿纸、信函扔到案前,显然对此物极为厌恶。

刘维宁定睛一看,心中大呼糟糕,暗怪自己既然离家外出,怎么没把这些东西收好。

剧本原稿和近日改编的白话小说底稿被发现,难怪父亲会如此生气。

原来他祖父刘光斗虽是戏曲大家,父亲刘履旋对此道却极为不屑,认为唱戏、写小说都不是什么正途。

梨园行自古就是下九流,明代白话小说为了销量,又多写闺闱秘事,甚至直接写春宫的下流小说都有。比如说兰陵笑笑生的《金瓶梅》就是其代表作,被世人所不耻。

简而言之,喜欢这些东西已属于玩物丧志,自己亲自去干更是丢人之极。

所以刘维宁回到家后,简单提起从过军,却隐瞒了登台唱戏的经历,更没有提起写过什么剧本和小说。

如今稿件和约稿信函被发现,他没法再掩饰,只好极力辩解。

“当时个旧营被张勇、王屏藩围攻,正是危急关头。为了鼓舞士气,儿子只好抛头露面登台献艺,振奋军心,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而且一直都是用的化名‘刘学友’,不会有人能认出来。”

刘履旋冷笑道:“在军中唱就罢了,回到家你还写这些东西干什么?写小说能当官、搏名,还是发财?连一个铜板你都挣不了。”

“此乃安南报社的约稿,会发表在《安南消息》上,对鼓舞百姓大有裨益。”

“鼓舞百姓?鼓舞谁的百姓。莫要忘了,为父是大清的朝廷命官,你是大清的子民!”

说到此处,刘履旋已是怒不可遏,一掌拍到桌上,将小说底稿震落一地。

刘维宁方才一气之下将心里的话说出来,立时后悔不已,不知该如何把话接下去。

他默默捡起小说底稿,沉默良久,终于缓缓开口问道:“日后战端再起,琼州府首当其冲,父亲认为可有必胜之把握?”

刘履旋冷冷道:“怎么,你在那边当了几天兵,回来就要当伪帝的说客了吗?”

“看看儿子带回来的报纸吧,如今大明治下吏治清明、商贸繁盛、军民一心,安南、云南莫不如此。这样的大明朝廷或会战败,却不会轻易灭亡。一旦天子率大军反扑,琼州府沦陷时,刘家可能善存?”

“为父看你是被伪帝蛊惑,猪油蒙心了。伪明再强,也是偏安一隅,大清富有全国,迟早能把明廷耗死。再说,报纸所言岂能轻信,维宁你真是糊涂啊!”

“《说苑》有云,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。儿子在云南当矿工一年,从军半年,志灵城亦呆过一段时日,深知报纸所言不假。安南报社的总编是广东的翁山先生,此人你也是赏识的,当知他是严谨务实之人。”

刘履旋再度站起,刚想拍桌子,却发现对方的话似乎无从反驳。

良久,他颓然坐回椅子上,灰心道:“大明气数已尽,你不用再说了。从今天开始,禁止再与安南通信,禁止出家门半步,否则,休怪为父无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