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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与泽虽然胡闹,倒也考虑到了还有不爱胡闹的人,除了这间此刻群魔乱舞的大厅,还有另外一间布置得非常舒适的舱房,供喜欢清静的人休息。

只不过今天来的人,泰半是想要接近他的,另外一小半则是他臭味相投的好友,因此这间舱房里休息的人还真不多——来都来了,再矜持地在这里作清高状,就太奇怪了。

程嘉溯带着我进了舱房,方萌萌也跟进来。我们都没有管她,她也不理别人,就是一门心思地跟着程嘉溯。

我看程嘉溯非常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,忙喊住方萌萌:“你妆花了。”

她可能用了劣质化妆品,这会儿脸上粉糊得一道一道的,眼线和睫毛膏被泪水晕开,眼睛周围黑乎乎的一大片。

话说回来,就是用最好的防水化妆品,也禁不住她这一通哭和揉搓。

她愣了一下,就着房间里玻璃的反光看了看自己,然后惊叫一声,冲进了洗手间。

舱房里的人都皱眉,有人转身出去透气,程嘉溯一脸的“那人不是我带来的”,问我:“想喝点什么?”

我笑:“没想好呀,你觉得呢?”

程嘉溯向穿梭在房间里的侍者要了一杯梅乃宿柚子酒给我,自己拿了一杯加冰威士忌。

几分钟后,柚子酒送到手边,我浅浅抿了一口,很清甜,几乎感觉不到酒精的刺激,满口都是柚子的香味。杯口沾了一圈柠檬盐,让香味层次更加丰富。

我抱着杯子睨程嘉溯:“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柚子啊?”

他笑而不语。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,他现在了解我几乎所有的爱好和口味。他没怎么询问过我,通过强大的观察力就洞悉了我,他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啊。

我原以为裴令婕会在休息室里,没想到她居然不在,这令我舒了一口气。休息室里女士偏多,也有几名男士,笑着上来同程嘉溯打招呼。

他们有心亲近,程嘉溯没理由拒绝,便闲闲地聊起来。

方萌萌从洗手间出来,脸红红的——大概是没有卸妆水,强行卸妆,搓红的。好在她脸洗干净了,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干净气质。

她一出来就直直往程嘉溯旁边走,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:这姑娘,是不知道别人家的男朋友怎么写?

程嘉溯没理她,方萌萌固执地站在他旁边,那几个同程嘉溯说话的人都开始奇怪了:“程总,这位是?”

程嘉溯皱皱眉,还没想好怎么回答,郑与泽大呼小叫着冲了进来:“表哥,你怎么在这儿啊!”

“表哥,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,跟个老头子似的。我爸都没你这么无聊!”郑与泽抱怨着,试图把程嘉溯拉去和他们一起闹腾。

他说着一把扒拉开旁边站着的方萌萌,又要使出那一招打滚撒娇。

被这一推,方萌萌直接就倒地上了。程嘉溯总得表示一下:“阿泽!”

郑与泽不情不愿地把方萌萌从地上拉起来,好在舱房里都铺了地毯,她没有摔伤,只是浑身颤抖,愤怒地瞪着郑与泽。

郑与泽:“怎么又是你这个女人!你怎么混进来的?!”

他记得很清楚,他的生日宴会绝对没有可能邀请这个女人的。

方萌萌怒道:“郑与泽,道歉!”

郑与泽一愣,想想自己推倒了人确实不对,吊儿郎当地道:“对不起啦。”

方萌萌本已经做好准备,就等他拒绝道歉,好把一大串指责甩到他头上,这下郑与泽一道歉,她几乎被闪着腰,“你”了好几下,怒气冲冲地跑出了舱房。

这姑娘脑回路似乎异于常人,不大有人能理解她的想法。自我惯了的郑大少当然不能也没心思去理解她,回头继续撺掇程嘉溯:“表哥表哥,我们去玩啦。”

程嘉溯八风不动,郑与泽见他这样,眼珠一转,看到我了,“表嫂也一起啊。”

“不要。”我一是不习惯那种群魔乱舞的场合,二是受不了那高分贝的噪音。郑与泽有一点没说错,论起生活的无趣程度,我的确跟老年人相仿,连带着程嘉溯也活的像个老头子。

想到这里,我对程嘉溯道:“我在这里玩一玩,你可以去啊。”

程嘉溯笑:“那都是我多少年前玩剩下的,早没兴趣了。来,带你去打台球——阿泽,你也来。”

郑与泽可不管自己是不是扔下了一大群宾客,开心地答应了他表哥的邀请。正好那几位男士也很想活动活动筋骨,便都参与进来。

休息室里有一张球桌,虽然是在画舫上,但晚上的明月湖风平浪静,船体相当平稳,球桌也没有出现倾斜。

他们打的是斯诺克,规则复杂。好在几个人都不是职业球员,就打得随意了些。郑与泽擅长所有吃喝玩乐的门道,包括台球,得分很快就遥遥领先。

轮到程嘉溯击球,他冲我招招手,“潼潼,你来。”

我大学时代也玩过一些台球,因为实在不擅长,后来就再没有了兴趣。这时候球杆一入手,就是沉甸甸的,我虽然了解斯诺克的规则,却没有实际经验,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。

程嘉溯带着我的手,沿着球桌转了一圈,看好了目标,教我把手放在桌上,球杆瞄准,“三点一线,击球!”

最后的时刻他放了手,我击球准确,然而力道不足,白球击中红球后,红球向前滚了一段,堪堪停在桌洞前,就是不往下滚。

我有点懊恼,程嘉溯道:“你得好好锻炼,现在太弱了。”

他说得平淡,我却从中听出一点不寻常的味道来——这不是他第一次说我弱。实际上,我体力太弱这个问题,在欢好的时候他就说过很多次,这会儿说起来,自然也有点暧昧。

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,尽管别人都没听出来,我还是有了一种禁忌的羞恼感,自以为很凶地瞪他,却被他笑着揽进怀里。

别的人都对此见怪不怪,有性情活泼的还调侃一句,“程总与这位小姐真是恩爱。”

不管他是把我当成了正经女朋友还是程嘉溯的情人吧,这句话总是好话,程嘉溯丝毫不恼,看着郑与泽继续比分领先。

郑与泽一边打球一边抱怨,“表哥,我说真的,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是这种人。”

“那种人?”

“我本来以为你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失去理智的,但现在我知道了,你还是会为了美人忘了家人——哦,这还不是个美人。”

“阿泽?”我出声,表示抗议。当着我的面评价我不是美人,这也太过分了。

郑与泽嗤笑:“你本来就不美。——表哥,我简直都怀疑你被人下了降头,这女人不是做生物的么,要么就是她养了蛊……我可真怕你为了她,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啊。”

程嘉溯佯怒:“怎么说话呢你!”

又笑:“不过是不惯着你了,你就说我被下降头。那我之前惯着你的时候,你怎么不说我被你下了蛊呢?”

说话间郑与泽一个失误,球打空了。又轮到程嘉溯,他这次拉了我,调整着我的姿势,“弯腰,瞄准,手稳住。”

然后,带着我挥出一击。

红球应声落袋,非常漂亮的一击!

我兴奋地欢呼一声跳起来,却忘了自己还在程嘉溯怀里,被他顺势一提,就跳起来好高。

我吓了一跳,好在他稳稳地接住了我。

郑与泽捂住脸:“当着我的面秀恩爱,辣眼睛啊。”

而后程嘉溯状态回来了,虽然带着一个拖后腿的我,可还是一个球没失,干净漂亮地拿到了全部得分。

郑与泽不服气:“改天咱俩自己打,不带别人。”

程嘉溯笑:“我带着人你都不如我,还想单打?”

“我就没赢过你!”郑与泽哭丧着脸,他是擅长所有吃喝玩乐的事情不错,可他表哥永远都比他更擅长,有这么个成绩比他好,工作比他优秀,就连玩耍都比他厉害的表哥,他这辈子也是生活在“别人家的孩子”的阴影下面了。

幸好他心大,两个人感情又好,才不至于就此心理扭曲,变成程嘉洄那种人渣。